周瑛瑾不是學院派藝術家,但在彩墨畫領域的天賦超出中國八大美院的同類型畫家。相比具有批判意識的當代藝術,他的彩墨藝術如同我們這個苦難世界的創可貼和安慰劑。當我面對他的彩墨畫,首先是驚艷,隨之想到屈原的離騷,還有司馬相如的上林賦。那騷那賦,我在年少時期翻閱時看不大懂內容,卻被奪目的詞藻打動。繁體字的《離騷》,“紛總總其離合兮,斑陸離其上下。時曖曖兮其將罷兮,結幽蘭而延佇。芳菲菲而難虧兮,芬至今猶未沫”;《上林賦》“南山峨峨,巖陁甗崎,摧崣崛崎。揜以綠蕙,被以江蘺,糅以蘪蕪。葴持若蓀,鮮支黃礫,蔣苧青薠。”放眼看去,映入眼簾的是絢爛的字詞和模棱的意象。周瑛謹的優秀之作還能讓我跨越時空和藝術領域,仿佛在聆聽空寂冷艷的古箏獨奏《春江花月夜》,又像勛伯格《升華之夜》高潮中的奔放音律和跳躍節奏回響在耳邊。
藝術家——周瑛瑾
美術評論家——彭德
直觀感受周瑛謹的作品,不必執意揣摩作品的言外之意。看他的代表作,如同看美女,看名花,看名勝,看而不厭,不累;如同直面田園詩或田園曲,在怡情之中受到感染。這就夠了。周瑛瑾的代表作,用筆灑脫而不雜亂,用色生猛而不浮燥,語言奔放而又協調,色與墨彌漫而又有控制。其畫面流淌著一派現代氣息,一種超越古典藝術的趣向和意味。周瑛瑾周游歐美藝術博物館,涵養了他的藝術視野。看他近年來作品給人的印象,如同醉眼朦朧之際凝視巴黎圣母院玫瑰花窗投下的變形光斑,或掃視巴伐利亞拜羅伊特歌劇院穹頂內的華彩,又如同俯看碧綠的萊茵河流水或藍色的多瑙河之波倒映的青山紅舍。
比照中外藝術,周瑛謹的作品有著抽象表現主義的韻味。中國古代的設色藝術,除了窯變彩瓷和出土的漆繪殘跡,絕少有抽象形態。傳統大寫意水墨畫,從唐代萌芽以來走到近代,已經達到今人很難超越的高度,但卻始終只是局部技法而非抽象表現水墨。宋代以來傳世的潑墨畫,脫離一味追求逼真的世俗畫風,重在逸筆草草的抒寫,講究畫外之情和言外之意。與之相關的意象、意蘊、意境,也帶有非理性的不必確指的特征,可惜彩墨的抽象表現技法依舊不見蹤影。直到現代,張大千的潑彩才擴展了潑墨畫的疆界。不過張大千的潑彩也只是具象繪畫處理局部的畫法,還不算獨立的抽象表現作品。到了吳大羽、朱德群、趙無極,才如同更早的康定斯基的創作,轉換成了獨立的自為的抽象表現藝術。
周瑛瑾的畫沒有康定斯基的尖銳,也有別于吳大羽和趙無極的傾向,具有可識別特征,即中國式陰性文化相對含蓄、多變、迷離的品格。陰性文化貫穿中國幾千年歷史及其書法、繪畫、工藝、雕塑、建筑等各類造形藝術。周瑛瑾的優秀之作,采用撞彩、撞墨、撞水等手段,相互撞擊和互滲,使畫面流動起來,聚集起來或發散開來。其作品盡管五色繽紛,純度強烈,但不失和緩,能長久凝視。他用墨色抑制色彩的鋒芒,奪目的同時卻又耐看。這樣的效果,有賴于他處理色塊和線條的方法,即較少使用硬挺的直線或塊面,更多地是追求中國太極拳式的柔和色域。這屬于技巧,也是一種情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