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春的鄭州飄著細雨，我牽著女兒小滿的手走進市殘疾人康復中心時，玻璃門內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。穿天藍色毛衣的小女孩戴著粉色耳蝸，正踮腳拍打著墻上的卡通貼畫，銀色的連接線在她耳后晃動，像一只折翼卻仍在起舞的蝴蝶。

這是小滿幼兒園組織的捐款活動。孩子們排著隊把彩色信封放進捐款箱時，康復中心的李老師輕輕掀開教室窗簾。透過縫隙，我看見二十多個戴著助聽器或耳蝸的孩子圍坐在地墊上，他們的家長們坐在后排，目光比講臺上的老師更專注 —— 一位母親正用手語翻譯軟件逐字記錄課程內容，另一位父親則在本子上反復描摹老師示范的發音口型。

“每個耳蝸至少二十萬，這些家庭大多要負債安裝。” 李老師指著墻上的照片墻，“這個孩子叫浩浩，父母賣掉老家房子帶他來鄭州，媽媽每天打三份工。” 照片里的男孩戴著深藍色耳蝸，咧開的嘴角露出缺了門牙的笑容，身后晾衣繩上掛著洗得發白的校服。

捐贈儀式結束后，小滿突然拽著我往走廊跑。拐角處，一位年輕媽媽正蹲在地上給孩子調試助聽器，五歲左右的男孩急得直跺腳，助聽器的電池盒滾落在地。小滿蹲下身幫忙撿起，脆生生地說：“阿姨，我爸爸會修電子產品！” 那位媽媽紅著眼眶道謝時，我注意到她指甲縫里還沾著工廠車間的機油。

回程的公交車上，小滿突然問我：“媽媽，為什么他們的耳朵要戴小盒子？” 車窗外的梧桐樹掠過，我想起康復中心走廊上的標語：“每一份聲音，都是生命的禮物”。我攬過女兒，輕聲說：“因為他們的小耳朵需要一點魔法，才能聽見這個世界的歌聲。”

雨滴敲打玻璃的聲音里，我忽然明白，那些閃爍的金屬線不僅連接著耳蝸與世界，更串聯起無數家庭沉甸甸的希望。而我們微不足道的善意，或許就是照亮這條荊棘路上的一盞螢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