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押注下一代智能終端這件事上,手機廠商為何步調不一致?
文|游勇
編|周路平
在手機銷量和創新都陷入停滯的背景下,主流手機廠商正在探索下一代交互終端,試圖尋找新的增長點。今年6月,小米發布了AI眼鏡,讓市場一度情緒高漲,但很快因為體驗問題遇到了退貨潮。
相比于小米注重與現實世界的交互,vivo則希望構建一個虛擬空間。8月21日,vivo選擇在其東莞新建的公司總部,正式發布了一款籌備五年之久的MR頭顯——vivo Vision探索版,這被認為是在對標蘋果Vision Pro的產品。
與其他的產品發布不同,vivo這款MR頭顯的很多信息沒有對外披露,比如沒有公布MR頭顯的價格,也不對外銷售,而一些關鍵參數信息也沒有披露,包括視場角(FOV)、刷新率、傳感器配置等,但vivo也因此成為國內手機大廠里首個推出MR設備的廠商。
有意思的是,這兩家廠商入局的賽道,目前都尚未掀起其他大廠的跟風潮。在押注下一代智能終端這件事上,vivo為何做了MR頭顯,小米為何選擇了AI眼鏡,而其他手機大廠究竟又有何考慮和布局?
01
vivo向虛,小米向實
作為一款與Vision Pro極其相似的產品,vivo正在吸取蘋果的經驗和教訓。蘋果Vision Pro廣為詬病的問題,除了貴,就是重。
vivo把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給頭顯減重上。其整機重量398克,與蘋果的頭戴耳機AirPods Max相當,但比蘋果Vision Pro減重了1/3,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長時間佩戴壓脖子的問題。
數智前線獲悉,vivo的產品減重主要來自于幾個方面:一是攝像頭和傳感器做了一些減配,vivo Vision有8顆攝像頭,而蘋果擁有12顆攝像頭和5顆傳感器,另外蘋果也是雙芯片,而vivo是單芯片平臺。其次,vivo采用了更輕的材料和結構,比如vision Pro采用的是鋁合金中框,vivo用的是鎂合金,而且采用了中框風扇一體化設計。
再者是屏幕顯示方面,蘋果vision Pro采用的是雙屏設計,除了內屏,還有一個OLED外屏,能夠顯示用戶的眼睛動作,用于與真實世界交互,而vivo把外屏去掉了。前小派科技副總裁李杰告訴數智前線,vivo光去掉這一項就可以減重近百克,“外顯屏幕實用性不高,除了炫技,作用不大”。
盡管還是概念機,但vivo的決心和投入確實很大。2021年,vivo開始布局MR賽道,成立專項研發團隊。2024年底,vivo就透露,其混合現實團隊已擴展至500人規模。有知情人士告訴數智前線,vivo MR的早期核心團隊來自HTC旗下的VIVE團隊。
而當下,vivo依然在大量招聘相關人才。在脈脈,vivo的公司主頁發布了至少20個與XR相關的崗位,而且月薪普遍在6萬-9萬之間。而vivo的官方招聘網站上,最新放出的社招崗位中,XR系統性能優化專家和3D算法專家都打上了急招標簽。
但即便如此,vivo MR作為初代產品,“探索版”和“原型機”這些官方表述,都意味著這不會是一款成熟的量產產品。而vivo官方已經明確,首款MR設備不會上市銷售,也沒有公布價格,而是放在線下門店給用戶預約體驗。
數智前線也從產業鏈人士獲悉,vivo與舜宇光學共建了MR鏡頭產線,但vivo Vision并沒有像蘋果那樣,把MR整機設備給OEM廠商代工組裝,而是選擇了自有工廠搭建產線。這也意味著,第一代vivo Vision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大規模量產。
這是一個更切實際的選擇。在不少人看來,蘋果研發了7年,投入了2000多位工程師,耗資數十億美元打造的Vision Pro,都“僅此而已”。很難想象,vivo能夠靠一兩代產品就將MR本身存在的硬件和內容生態上的難題很好解決。
vivo產品經理也在發布會上提到,MR的內容生態、技術成熟度還在萌芽階段。無論是vivo,還是其他廠商,MR會是一條漫長的路。
相比于vivo在MR頭顯上的重投入,小米等一批企業則把興趣點放在了更為熱鬧的AI眼鏡上。
這看起來是一個更加討巧的路線。小米AI眼鏡在2023年7月開始立項,兩年后就將量產產品推向市場。AI眼鏡無論是供應鏈,還是技術都更成熟。億境董事長石慶告訴數智前線,AI眼鏡的供應鏈沒有太大的問題,包括芯片的供應,“現在這個行業你只要有錢都能買得到”。
當2025年小米AI眼鏡發布時,行業早已掀起了百鏡大戰,除了創新型企業,互聯網大廠也紛紛投身其中。
其實,拋開兩者在技術實現難度上的差異,MR頭顯和AI眼鏡并不是一類物種。
“AI眼鏡在根本邏輯上發生了變化,它不是一個消費內容的產品,而是一個產生內容的產品。”石慶說。
從使用場景中也能看出兩者的顯著差異,MR當下主要用于沉浸式觀影和游戲,而AI眼鏡更多是拍攝第一人稱視角的影像,用于識別眼前的物體,或者充當翻譯、導航,工具屬性會更加明顯。
而MR所需要的內容生態在當下非常稀缺,這些沉浸式視頻制作的成本很高,即便是蘋果也已經在放緩推出沉浸式視頻資源的節奏。這也使得AI眼鏡在當下更容易被用戶所接受。
小米可穿戴部創新業務負責人李創奇在接受采訪時提到,“我們的路徑是清晰的:用AI眼鏡更好地連接和賦能用戶與物理世界的交互,而不是把他們帶入一個虛擬世界。這與Meta的路徑有本質的不同。”
不過,在vivo的戰略邏輯里,MR是在為未來的機器人產品做技術準備。
今年的博鰲論壇上,vivo就首次披露了機器人戰略,研發個人和家庭場景的機器人產品。而MR擁有強大的空間感知能力,被認為是機器人技術棧的關鍵一環。
vivo執行副總裁、中央研究院院長胡柏山明確提到,短期看,vivo Vision是為了解決用戶大屏和沉浸式的需求;長期看,MR可以作為家庭機器人的眼睛和大腦。而在發布會現場,vivo也在向外界展示這樣的能力,比如用MR頭顯來操控機器人的手臂拾取桌面上的可樂。
而前小派科技副總裁李杰也告訴數智前線,現在很多都是用頭顯在操控機器人,甚至于把頭顯直接做到機器人里面去,不過現在大多數都是在探索階段。
02
MR略顯寂寞,AI眼鏡已成紅海
相比于AI眼鏡的火熱,MR賽道在當前多少顯得有些沉悶。
作為行業最頂尖的蘋果Vision Pro,發布后已有兩年時間,市場表現并不好,在美國本土也未能賣出百萬臺。令人頭疼的佩戴體驗、有限的使用場景和匱乏的內容資源,這些問題都在影響著vision Pro的口碑和市場表現。Meta旗下的Quest4也已經延遲,計劃在2027年推出分體式MR。
而國內市場,字節跳動旗下的PICO還在持續迭代,PICO 4 Ultra的起售價為4299元,市場表現并不佳。XR創新企業Rokid在2021年曾推出過兩代vision類產品,之后便沒有再推相關產品,而是把重心放在了AR眼鏡和AI眼鏡兩條產品線。
李杰告訴數智前線,前幾年,VR/MR項目大部分都死了,因為產品本身還有很多缺陷,大眾不太買單。MR對實時的環境感知和圖像渲染要求很高,vivo透露,其MR整機有1700多個零部件。
“難度上來講的話,AI小于AR, 再小于VR,再小于MR。”李杰告訴數智前線,MR有8個技術點,上層4個,包括芯片、操作系統、網絡傳輸技術和開發引擎;下層4個包括光學、顯示、算法、定位。而光學是其中核心中的核心,很多手機廠商第一個卡住的地方就是光學。當年黑鯊做頭顯,就敗在了光學上。
除了硬件和算法層面的技術難題,內容生態上的匱乏則是直接導致了類似Vision Pro這樣的產品被用戶放在客廳里吃灰。蘋果已經在放緩沉浸式內容的推出速度,很多視頻資源都已經有些老舊,而很小的用戶量,使得外部生態廠商不愿意去制作成本高昂的沉浸式影片和游戲。
vivo已經意識到在生態構建上的難題,并且在開始著手準備。比如vivo旗下的三款旗艦機型——iQOO13、vivo X100Ultra和vivo X200Ultra已經開始支持60fps空間視頻拍攝。這意味著手機上拍攝的3D空間視頻,可以在MR設備上瀏覽。
“這件事是需要投人投錢投時間的,而且未必能夠看到成果,所以很多人都選擇賺快錢。”李杰說,“像vivo進來干,我們小廠商是相當歡迎的。他能夠把外界的視野重新拉回到這個賽道上面。”
而AI眼鏡市場則正在從藍海變成紅海。
今年4月,李杰專門去了一趟華強北,去看了上百款所謂的AI眼鏡,最便宜的賣到了99元,就是在普通眼鏡里面植入了一個AI語音助手。如此魚龍混雜的局面,也讓李杰放棄了進入AI眼鏡的想法,“AI眼鏡的門檻太低了,從藍海突然就到紅海了。低到一個音頻眼鏡都說自己是AI, 那你怎么辦?”
AI眼鏡的概念還沒有共識,既有帶顯示的,也有不帶顯示的;既有帶攝像頭的,也有不帶攝像頭的,大家都在往AI眼鏡這個概念上靠攏。
不過,相比于vision Pro這種復雜、昂貴的產品,Meta其實給行業提供了很好的一個思路——AI眼鏡并不一定要做得非常復雜。Meta與雷朋合作的產品,本身就是一款時尚產品,然后在這個基礎上加了科技屬性,而且價格與普通的雷朋眼鏡相差不大,所以很多人愿意嘗鮮。而且,Meta沒有做顯示屏幕,也降低了產品的技術難度和成本。
“AI的出現對于未來的終端設備,最大的一個作用是把各種需求給具象化了,然后一個個的分段開發出來。”李杰說。
但隨著新產品上市,小米等一批AI眼鏡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煩。小米AI眼鏡在初期獲得了很高的關注度,“為三個月準備的庫存,最終20多天便銷售一空”。
然而,很多收到貨的用戶發現AI眼鏡的真實體驗并沒有視頻演示得這么完美,包括拍攝視頻不清晰,AI反應遲鈍,續航不給力等問題紛紛出現。小米AI眼鏡很快出現了一輪退貨潮,如今,這款眼鏡在小米商城依然處于有貨狀態。
小米可穿戴部創新業務負責人李創奇也承認,小米AI眼鏡只能打60分,“處在一個快到了將可用的一個狀態”。
03
其他手機大廠會怎么走?
在下一代消費電子設備上,幾家手機大廠并沒有步調一致。
vivo除了在MR領域下重注,我們從其最近招聘的崗位上發現,vivo也在為AI眼鏡做一些準備,包括招聘了AI眼鏡相關的專家,核心是負責AI眼鏡產品的外觀設計及規劃工作。
而小米可穿戴部創新業務負責人李創奇,則明確表示短時間不會碰MR。小米其實早在2016年就曾推出過VR頭顯設備,但這是一個比較初級的設備,實現的功能非常有限。目前來看,小米還是更傾向于把眼鏡作為個人計算的中樞。
一位OPPO知情人士則告訴數智前線,“(OPPO)短時間沒有計劃推頭顯類產品,但在做一些相關的技術研究和儲備。”至于AI眼鏡,OPPO也一直有團隊在持續研究和迭代,會有一些基于OPPO洞察的方案,但他透露,可能和市場上看到的不太一樣。
這種趨勢從各家的招聘情況也可見一斑,OPPO、小米和榮耀均沒有放出XR相關的招聘崗位。
不過一位產業界人士透露,華為正在緊鑼密鼓地推進AI眼鏡的項目,但不是現在市面上的這種大多用于拍視頻、聽音樂的AI眼鏡,而是想做Meta Orion這類的產品。
在此之前,華為曾推出多款語音智能眼鏡,用于聽音樂,并且植入了AI的能力,不過都不能拍視頻,也不帶顯示。但這些產品都沒有掀起太多的水花。
從上述廠商的動作不難發現,手機行業進入了一個新的十字路口:一方面,手機的銷量和創新已經見頂,牌桌上的玩家都不想錯過下一個智能終端的風口;但另一方面,無論是MR,還是AI眼鏡,當前的體驗和產品成熟度都很難讓這些產品成為主流,技術演進還有很長的路要走,這也使得更多的大廠依然還在觀望和預研。